因為受審,郭美美這個似乎久違了的名字再一次進入我們的視野,只是,我們已經失去了關注和談論她的興趣。在關于郭美美的評論中,這一篇角度獨特,我們其實也可以反觀自身,是什么力量,推動了曾經的郭氏旋風? 

　　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這個23歲的小姑娘,被認為是個壞女孩。她穿著囚服接受采訪,不哭不鬧,說話邏輯清晰,對于有那么多人要包養她,還有幾分得意。說實話,我看不出來她有多大的心機。她似乎全靠本能生活,炫耀、虛榮、物質、性、賭博。她讓人厭惡,不是因為虛偽、狡猾,恰恰是因為她不懂得掩飾。她觸犯了眾怒,但似乎從未感覺自己正處于危險的風暴中心。她不單純,但也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復雜,她的放肆、她的壞、她的惡趣味,是如此顯而易見。不用費心瞄準,她自己站在了槍口前,等你扣動扳機。 

　　去年郭美美因為賭博被北京警方抓獲,我寫下了上面這段話。那個時候,我似乎對這個小姑娘產生了一絲同情。原因是當我聽到周圍所有人都在一致地咒罵和鄙夷她時,我感覺到了一絲恐懼,更為重要的是,我覺得她的“壞”好像就是因為她過于張揚所致,或者說僅僅是因為她不夠世故和圓滑所引致的。相對這樣一眼望穿的壞,那些虛偽的懂得各種奸詐手段掩飾起來的壞,才最可怕。但是,這次郭美美被提起公訴,媒體再次扒出她的丑事,我再次審視她的所作所為,卻讓我徹底改變了當初的想法,原來單純的不是她,反而是我“圖樣圖森破”。 

　　有一種單純是通過“小壞”包裝出來的。從2011年意外成名之后,這個女孩子便主動找來造型師,經過精心設計,把自己刻意包裝成“問題女孩”和“炫富女”的形象。她親自打理微博,還通過影視自造名氣。一方面,她通過炫富,繼續被網友罵,保持曝光率。另外一方面,她通過炫富,得到了不少有錢人的關注,成為有錢人眼中的“奢侈品”。據說這種炫富的手段很有效,有錢人如果想與她發生性交易,不花費幾十萬,面子上都過不去。總之,炫富不再是因為人性中普遍存在的缺點,而是一種精心設計的包裝方式,目的是讓她看起來虛榮,虛榮到毫無心機,這個當然顯得有點昂貴,也是一種性交易的標價方式。 

　　這種工于算計的行為方式,真是跟我當初想象的“單純”半毛錢關系也沒有,這同樣體現于她開設賭局一事。她在微博上時不時透露點“小賭怡情”的信息,讓人知道她愛賭博。但真實的情況是,賭博并非源自其惡劣的愛玩的習性,而是她努力經營的一門生意。她混跡于富人圈子,既做玩家也做莊家,開設賭局,并從中“抽水”賺錢。她選擇開設賭局的小區,也經過精心選擇。接近CBD,開設一個賭局,通常租用兩套日租房,一套空著,一套設局,每棟樓底下都有人放風。 

　　如果有一種壞,是因為一個人的年幼無知、不夠成熟所導致的,尚且可以理解。但如果把自己刻意假扮得無知、不懂事,從而更方便自己使壞,那就真的是壞透了。以前看電視劇,知道狡猾的政客會通過醇酒美人展現“低級趣味”,表現自己沒有任何政治野心,或者麻痹對手。 

　　郭美美當然不會像政客那么復雜,但是其獲取利益的手段是相似的,那就是通過展現一種人性中相對無傷大雅的“小壞”,以塑造出單純和無害的形象,從而獲得更大的利益。這種手段,就好比生活中有些人喜歡通過使用粗魯的語言和動作表現真誠或耿直,而實際的情況是,有些人的粗魯并非一種天生的生理特點,而是一種有意識的工具,目的就是為了造成一種真誠的印象,獲得別人的信任。一些像我這樣的頭腦簡單之人,是很容易上當的,指不定還傻乎乎地為他表現出來的“率真”點個贊呢。 

　　炫富、奢侈總是會被認為是負面的東西,是一種物欲癥的表現,或是一種神經官能癥。本質而言,它是一種人性的缺點,有些人能克服,有些人沒法克服,有些人克服得好,有些克服得不太成功。既然是人性的缺點,那說明它就是普遍的,所以也容易得到同情和理解。就像有些人老是愛發自拍照,你看不慣,但也最多說一句:你真臭美。但總的來說,還是可以原諒的。 

　　法國大革命之后,有一幫沒落的貴族,熱衷于炫富,苦撐著作為貴族的氣派。托克維爾評論說,這樣的炫富因為沒有實質性的物質基礎做支撐,所以除了徒增別人的嫉妒和反感外,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發達起來的中產階級,尤其是那些暴發戶,也熱衷于炫富,那是因為他們富裕起來之后,急于獲得別人的尊敬和羨慕。說實話,這些行為都還是能理解的,但我還真是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在微博上的炫富、玩奢侈,目的竟然就是為了迎合人們對人性的普遍同情,從而順利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點小壞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