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崇義

　　對于各界關注的孫小果案,2019年7月26日,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對孫小果案啟動再審。這是在全面依法治國背景下,對民意之關切的回應,對司法公正的追尋。經過司法機關對案件的深入審查,10月14日開庭審理。檢察機關依法出庭,旨在通過對案件的再審,還原事實真相,維護被害人的正當合法權益,依法懲治犯罪。這不僅是檢察機關依法履行法律監督職責的法治場域與基本擔當,更將是一堂生動的現代法治課。

　　一、檢察機關依法出庭再審活動于法有據

　　對于孫小果案,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經審查后認為,2007年9月27日作出的(2006)云高刑再終字第12號刑事判決(即原再審判決)認定事實及適用法律確有錯誤,應當予以再審,并在再審過程中,對該院1999年3月9日作出的(1998)云高刑一終字第104號刑事判決(即二審判決)一并進行審查。因此,本案是經過法院自行啟動審判監督程序,并撤銷原審判決恢復至二審程序。

　　根據刑事訴訟法(2018年修訂)第二百三十五條、第二百五十六條的規定,人民法院按照審判監督程序重新審判的案件,可以由原審人民法院審理。如果原來是第二審案件,應當依照第二審程序進行審判。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的再審案件,同級人民檢察院應當派員出席法庭。這是刑事審判監督程序中有關檢察機關應當依法出庭的規定。以往在實踐中,二審案件一般不開庭審理,而是書面審理,檢察機關無法派員出庭,這不利于發揮法律監督作用,可能導致案件的不公正處理。2012年修改刑訴法后,這一問題得到了較好的解決,對于判處死刑的上訴案件二審應當開庭審理,檢察機關應當派員出席法庭,履行職責。對于孫小果案的再審活動,檢察機關應當依法派員出席法庭。這是依法行使檢察權的具體體現,也是檢察機關行使法律監督權的職責要求。體現了檢察機關維護司法公平正義的職責定位,傳遞了監督再審程序及其裁判結果合法性的信號。

　　為了確保檢察機關出庭再審活動的質量,督促依法公正辦案,人民檢察院應當在接到第二審人民法院的查閱卷宗通知后及時查閱完畢。只有充分準確完成閱卷工作,檢察機關出庭參加再審活動,才能明確法律監督的對象與內容,讓法律監督真正實起來、硬起來,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

　　二、檢察機關出庭再審重在踐行法律監督

　　刑事訴訟法(2018年修訂)第五條、人民檢察院組織法(2018修訂)第二條規定,人民檢察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檢察權。人民檢察院通過行使檢察權,依法追訴犯罪,保障合法權益。這意味著檢察機關既是犯罪的追訴者,也是無辜的保護者。不僅要履行公訴職能,也要踐行法律監督義務。

　　刑事訴訟法(2018年修訂)第八條、人民檢察院組織法(2018修訂)第二條規定,人民檢察院是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依法對刑事訴訟實行法律監督。這為檢察機關依法行使法律監督權提供了法律依據與基本準則。在整個法律監督體系中,審判監督始終是重頭戲,是檢察機關督促實現正義的主要陣地之一。

　　啟動孫小果案的再審,并以二審開庭方式進行,檢察機關通過派員出庭履行檢察職責,進一步強化了法律監督職能,體現了我國法治的進步。盡管孫小果案不是因為檢察機關抗訴而啟動的審判監督程序,而是人民法院自行啟動的審判監督程序。但是,刑事審判監督程序,顧名思義,就應當是檢察機關充分貫徹并落實法律監督職能的重要訴訟階段,也必然是新時代需要強化的常態監督場域。在審判監督程序中,無論啟動的主體與方式為何,檢察機關都應當充分行使法律監督,真正有效地通過法律監督的方式,實現追求公正的立法初衷。

　　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進行刑事訴訟,應當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以保證準確有效地執行法律。全面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與充分保障檢察機關依法行使法律監督權是完全不沖突的,且是可以相得益彰的。在孫小果案的再審活動中,檢察機關的首要任務是依法進行法律監督,同時也要善于使用調閱卷宗材料、調查核實相關案件情況、建議更換辦案人員、提出檢察建議等多種監督方式,使法律監督權的行使能夠落于實處。既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做到不枉不縱,實現公正公平。

　　三、檢察機關對孫小果案的法律監督內容

　　孫小果被坊間稱為“昆明惡霸”,1998年因強奸、強制侮辱婦女、故意傷害、尋釁滋事等罪名,一審被判處死刑,后由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2007年,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再審改判為有期徒刑。在實際服刑十二年零五個月釋放后,又實施了一系列犯罪行為。孫小果的這些犯罪行為,不僅嚴重侵犯公民的合法權益,也嚴重擾亂社會管理秩序,更是對法治的嚴重破壞。

　　盡管如此,對孫小果案的再審,檢察機關應當遵循檢察官的客觀公正義務,依法全面地進行法律監督。孫小果案啟動再審,必然涉及對最終生效的再審判決進行審查、對二審改判是否合法進行審查以及追訴新發現的犯罪等諸多內容。這要求檢察機關出庭時,要充分了解案件情況,進行全面審查,審查法律適用。

　　根據《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2012年修訂)第四百七十三條的規定,檢察人員出席第二審法庭的任務,對于非抗訴的案件,在法律監督上,其核心工作就是聽取上訴意見,對原審人民法院作出的錯誤判決或者裁定提出糾正意見。檢察機關通過聽取上訴意見,不僅是切實尊重與保障被告人辯護權的體現,也可以據此判斷法院判決的合法性,進一步界定了法律監督的對象與內容,并決定法律監督的基本立場與結論。同時,也要根據客觀公正的原則,依法維護原審人民法院正確的判決或者裁定,并建議法庭維持原判,尊重與維護生效判決的效力。

　　與此同時,還需要對以下問題進行法律監督:一是要維護訴訟參與人的合法權利。檢察機關不僅是法定的追訴機關,負有對涉嫌構成犯罪的行為人追究刑事責任的法定職責;同時也是人權保障的基本力量,是維護訴訟參與人訴訟權利的中流砥柱。對孫小果案的再審,不能以犧牲程序正義為代價。二是檢察機關依法出庭參加再審程序,負有對訴訟程序之合法性的監督使命,應當如實對法庭審理有無違反法律規定的訴訟程序之情況制作筆錄。三是檢察機關應當依法審查并決定是否對新罪提起公訴。對于新發現的犯罪行為是否依法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檢察機關也要依法進行法律監督,督促人民法院依法對舊罪和新罪進行判斷。

　　(作者系中國政法大學國家法律援助研究院名譽院長、訴訟法學研究院名譽院長、北京師范大學“京師首席專家”、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