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資深評論員 劉雪松

　　昨天的法庭上,前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劉鐵男,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演技”。這個落馬高官,一會兒作抒情詩作,感慨“每次訊問都像鞭子抽打靈魂”,直言“無顏到九泉見老父親”,向往“時間能夠倒流”;一會兒做清純文藝范,“這是我嗎?我怎么墮落到這個地步?”

　　當然,最令人忍俊不禁的,還是作戴罪立功狀:根據自己的研究結果,就如何反腐,寫了一份建議材料。

　　劉鐵男建議材料的主要內容是,結合自己的親身體會,提出“在市場經濟中,審批權應當大量下放到市場,從源頭上解決政府不該管的一些事”。劉鐵男希望這份建議材料,能夠為自己戴罪立功,起到多一根“稻草”的救命作用。

　　可以預見,這份建議材料,因為核心觀點早被公眾和反腐機構所認知,并且已經在實際工作中所廣泛運用,其創新成就已經不是太大。劉鐵男稱之為建議材料,不如說是自己的反思教訓總結。但用來“戴罪立功”的這份材料,最能證明的還是他求得輕判的一種迫切態度。這個“功”,對他自己有用,對社會帶來的實際意義非常有限。

　　一年前,這個至少有3名情婦、被實名舉報涉嫌嚴重貪污的省部級高官,對自己的清廉程度是有信心的。雖然當時人在國外訪問,但劉鐵男屬下的國家能源局官方機構,還是作出了劉鐵男本人知情、舉報內容“純屬污蔑造謠”的辟謠,并表示“正在聯系有關網絡管理部門和公安部門,正在報案、報警,將采取正式的法律手段處理此事”。事后證明,劉鐵男與國家能源局的反撲輿論,恰恰本身才是一場“官謠”。劉鐵男很快落馬,民眾看盡了笑話。

　　一年過后,劉鐵男從死不認賬要抓人,到積極為紀檢部門出謀劃策做“指導”,態度轉變之快,與他失去自由之后真正觸及了靈魂,有著必然的條件處境關系。可以想見,這一年多,這個痛心疾首的前高官,對為自己減輕處罰有用的,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應該是都想到了的。這時候,你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落馬的下場讓他變得老實了,還是對自由的向往與渴望,使得他在現實面前變得聰明了。他用在位時貪腐的實踐所得出的“真知”,反過頭來指導反腐工作的實踐,要么太把自己當回事,要么太不把反腐的智慧當回事。

　　失去自由的時候,才能真切體會到自由的可貴。失去權力的時候,才能真正懂得權力是個傷人、也能傷己的猛虎。劉鐵男的建議材料,不排除有失去權力和自由之后痛定思痛的真言,但令他在庭上痛哭流涕的直言,還是這句“因為我的錯,把孩子毀了”。

　　在位時,權力是他的命根子,手上的權力印章,他一個都不想放,是因為不想放過能夠勾兌的財富。落馬后,孩子是他的命根子,失去的權力再也到不了手了,才覺得孩子是最重要的了。這種權力在手與失去的不測之際的真言,實在不應是這么大的高官,被關進籠子才能想得到、明得了的事理。

　　今天的劉鐵男,依然是自相矛盾的劉鐵男。他所說的“這是我嗎?我怎么墮落到這個地步”,與他“大量放權”的戴罪立功建議,所表達的內心是一致的。意思是,他的墮落是環境造成的,是權力造成的。他只不過是鬼使神差地被這個環境、這個權力所擊中的受害者。

　　既想戴罪立功,又將自己犯罪的責任推給客觀的權力與環境,這種既想做“英雄”,又不敢正視自己主觀犯罪因素的自相矛盾,與他當初應對舉報時的態度,其實是沒有本質區別的。唯一區別的是,當時在權中,現在在籠中。

　　劉鐵男的建議材料,戴的不是真正需要認知的“罪”。這個材料如果能立功,法律便無顏見百姓了。我相信法律不會像劉鐵男想象的那樣,這么幼稚,這么兒戲。